今天我们不管干什么事情都要经过周密的成本计算和某人亲热不是因
今天我们不管干什么事情,都要经过周密的成本计算,和某人亲热不是因为情趣相投,而是此人对我有用;与某人关系疏远不是因为此人讨厌,而是由于特殊原因必须保持距离。哪怕是恋爱结婚也要斤斤计较,有的婚前还要搞财产公证,以免日后离婚产生财产纠纷——准备结婚的同时,又在准备离婚。今天开公司和开商店更近于欺诈,只要能掏空你口袋中的钞票,可以昧着良心不择手段。如今,“兴之所致”是任性的代名词,是一种非理性的冲动,是必须克服的“幼稚病”。幼儿园的儿童也变得非常“老练”,从小就知道把目光盯着权和钱,因为这是衡量成功与失败的唯一标准。几年前,广州某小学一年级一个女生“畅谈理想”,她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做贪官,因为她妈妈告诉她贪官都既有权又有钱。人们起初是只用智而不用情,后来变成只有智而没有情,最后对所有人都冷酷无情。我们没有任何兴致,没有任何激情,我们心灵的泉水越来越枯竭,我们的精神越来越荒芜,我们的人生越来越庸俗……
王子猷雪夜乘舟访戴,事前并无任何安排,来时是“乘兴而行”;到了戴的门前却不造访,回去是“兴尽而返”。无论是来还是返,他都无所利念无何目的。无利念而愉悦,无目的而合目的,这不正是一种审美的人生吗?“乘兴而行,兴尽而返”,王子猷摆脱了所有世俗的羁绊,“乘兴而行”不是求官,“兴尽而返”也不是逐利。他适性任情循兴而动,雪夜开室“四望皎然”,“兴”起便连夜乘舟前往,他使枯燥的日常生活充满美感,他给晦暗的人生带来诗情。在他“兴尽而返”的一刹那,王子猷的人生晶莹剔透,一尘不染。
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俄而齐王败,时人皆谓为见机。
张翰(字季鹰)是西晋文学家,被齐王司马冏辟为东曹掾,他辞职归乡不久齐王被杀,时人都认为张翰辞职是他有先见之明,在司马冏最得势的时候预料到了将要来临的悲惨结局,因而这则小品在《世说新语》中归入《识鉴》一门。刘孝标还注引《文士传》以为佐证:“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间人,无望于时久矣。子善以明防前,以智虑后。’”但就本文而论,张翰辞职不是由于他在政治上能“以智虑后”,而是他在人生价值取向上能以适意为贵,这一人生态度在魏晋士人中很有代表性。
文章一开始就说“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开门见山地交代他已经释褐出仕,接下来说:“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菰菜羹、鲈鱼脍是江浙一带的风味小吃,菰菜羹就是把菰菜切碎后蒸成糊状的一道素菜,鲈鱼脍是将鲈鱼肉切得很薄再爆炒的一道荤菜。大概是菰菜要到秋天才入食,鲈鱼也是到秋天最肥美,张翰是今江苏苏州人,一见秋风就想起故乡的这两种小吃。古代没有飞机和高速列车,中原洛阳不可能让他享受这份口福,因此他便大发起感慨来,“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羁宦”就是在外地做官,“要”的意思是求取,“名爵”指名声和官爵。离家千里做官于异地,求的全是一些蜗角虚名和蝇头小利,到头来连自己喜欢的家乡菜也吃不到。人生最可贵的就是适意,而吃不到自己喜欢的风味菜就不适意,既然如此,还要那些名爵有什么用呢?这促成了张翰做出重大的人生抉择——“遂命驾便归”。